SUKI

风和日暖,令人愿意永远活下去

荒谬与人生

我有时思索:人生的荒谬来自何处。

我有时思索:荒谬是人生的转折,还是人生本身。

之一

福州的GRE考点在阴湿脏乱中又显出专业,小雨。考场被安排在七楼的一栋小套房里,候考室、认证室、主考场扭捏地拥挤在明显不为此而设计的结构中。签到点和储物箱在下面六楼。我这一次准备得不够好,零碎的在草纸上图画着,还不敢动鼠标。抬头,五行位置前的墙上是大大的告示:“不要点击QUIT TEST,会退出考试”,没有其他景色。于是我兀自思考着。

考试还没开始。

忽然听见哭声从考场外传来。我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楼梯,两个工作人员急着下到六楼,在楼梯转角处留下两个模糊的身影。另外一个考生在老师的引导下坐到我的旁边,好像是个女孩子。

记忆忽然连成了串,故事也通顺起来——九点半以后不能再进入考点;我认证的时候,听见有人说,已经过时间了,去把下面的铁门关山吧;我刚走进主考场的时候,又听见有人说,你们迟到了,谁把他们放进来的;我坐下来第一次看向楼梯的时候,两个人正在楼梯转角处往下走。

被赶下去了吗?迟到了吗?为什么哭呢?

我不敢想,我的考试马上开始了。

尽管没准备好,我也得认真对待。报名一次考试一千六,疫情期间,我的考位从1月份被推迟到2月9日,又被推迟到了今天18日,很多考点要求14天不能有境外经历,北京的考位排满到五六月抢不到座。果然是很重要的考试,但还好我是大一,对于大四才需要的成绩来说,我还有很多机会可以浪费;一千六,考几次,还是负担得起的。

九点四十多分,工作人员操作我的电脑,考试开始了。

之二

一个考过段一,头像用过清华校徽的同学,考败去复读了。

有消息说她的分数已经能去复交了,物理没涂卡少了二十来分,加上这些分能上清北;也有消息说她就只是考得不好,复交线也没到;也或许物理没涂卡也只是一个故事。

但她成绩很好,她读得很辛苦,她跑去复读了。这些不是故事。

之三

高三的时候写过一个作文,主旨是要赞颂染上新冠肺炎在方舱医院坚持学习的高考生。

我记得我写的是,新冠肺炎改变不了世界,却会改变这个学生的世界观。对于一个眼里只有高考的高三生而言,这一次染病将会将它懵然从盲目而狭隘的视域拉出来,让她思考——决定而判断我人生的,只有高考这一件事情吗?

为学校和老师赋权的高考评价体系,靠谱吗,可消解吗,可攻诘吗,可动摇吗?

如果她不是轻症,是重症呢?如果她死了呢?

如果留下丧失味觉,肺部坏死的后遗症,高考还是原来的那个高考吗?

Coda

荒谬感来源于这样三件事情——善对善的倾轧、努力与结果不匹配和灾难陡生。

故事一里,监考没有错,他们只是执行规定,更或许一旦超市美国考试中心的同步系统根本不给你认证;ETS也没有错,定下一个规则,就应该严格的执行。那难道是哭泣的女孩子错了?所谓“最晚到达考场时间”,哪儿是“考场”,一楼铁门?六楼签到处?七楼认证处?——毕竟签到点放行了,认证点打回。
规则意识对朴素正义的倾轧。

故事二里,一直如此努力,曾经如此优秀的她一夕考败,多付出一年,甚至也未见得就能圆梦。而平时成绩一直不如她,我考出高分,走到我想要的前路。

努力和结果不匹配。

故事三里,新冠疫情爆发与自己染病的两个偶然叠加,让曾经自己对高考的执着追求也显得那样无聊,能活着就好了,能健康就好了。可是疫情退去,高考还要开始,温存只在昨天。

灾难忽然发生。

对于这些故事里面的当事人而言,荒谬是人生的转折点。但如果我们的时间切面无限放小,哪一小块不是由荒谬组成的?如果从最微小的粒子层面,世界就存在着不确定性和概率性,那由他们搭建起的时空,真的是因果吗?还是只不过是同时发生,过去和未来,努力和结果,消极与失败,积极与成功,都只不过恰好同时发生了。

可是这个恰好,随时可以服务相反的结果。